松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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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ongjiang
塔桥茶馆(下)
张文英
(上集链接:松江当年秀野桥以东、明星剧场以西唯一的茶馆)
我对茶馆有很深的感情。我家姐妹五人,租的房子小,打从记事起,我常跟奶奶睡在茶馆的阁楼上。因为茶馆斜对面就是西林塔,小时候好奇心很重,我总想爬到塔上去玩,可是慈祥的奶奶态度十分坚决,绝对不允许爬塔。一次,我已爬至塔的第二层,只听见奶奶声嘶力竭地喊我,“快下来!快下来!”没办法,我只好下来。
奶奶说,东洋人入侵时,西林寺门口有两个日本兵守着,行人走过,日本兵就会招手让路人进去,奶奶在茶馆干活,只看见有人进去,从来没看见有一个人出来。
这听着很吓人,于是我也断了爬塔的念头。后来,跟我妈睡在茶馆南面的小草棚里,有时帮着擦擦桌子、摆摆长凳、扫扫地。上学后,我经常到茶馆里玩,有时帮妈妈领领妹妹,帮妹妹喂饭。念高中时,我与其他同学经常到茶馆里朗读报纸,宣传时事政治,得到茶客们的赞扬:“这两个小姑娘不错,经常来读报。”1968年,我响应国家号召,上山下乡,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,呆了12个年头。其间,我妈妈在塔桥茶馆当门市部主任。妈妈工作很踏实,下班了还常忙茶馆的事,搞卫生时,泡盆碱水,把茶桌擦得本色都出来,茶具洗净后,每天泡在消毒水里。塔桥茶馆曾多次被评为卫生先进。
上世纪80年代初的松江“塔桥头”(陆洪宝 摄 )
1979年,知青返城,我顶替妈妈进了塔桥茶馆,成了茶馆的一名正式职工。那时,茶馆里有黑龙江知青,还有从云南和本地插队落户返城的青年,除两名老职工外,其余都是新手。
在茶馆里当“阿庆嫂”,每天的工作是烧水、泡茶、清洗茶具、打扫卫生,活不算太累。但是,茶馆职工最大的特点是起得要早。每天凌晨两点必须起床,最晚三点前要到店里,如果是烧老虎灶点火,凌晨一点多钟就要起床了,因为有的茶客三点多钟就来喝茶,四点钟顾客已经很多了,所以,营业员必须早起。寒冬腊月,凌晨气温最低时是零下五六度,滴水成冰,刺骨的西北风刮得人瑟瑟发抖,多想在温暖的被窝里再躺会儿,碰到刮风下雨,起床更加困难,但是上班工作没办法,再冷也要起来;酷暑三伏,那时没有空调,电扇也是后来才有,热得难以入眠,刚睡一会儿,闹钟就响了,再困也得起床上班,大街上乘凉晚的人还没进屋睡觉,我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。那时,我二儿子才1岁,想想真不容易。起早是一大考验,有时走早路更是胆战心惊。早上两三点钟,街上空无一人,突然看见一个人跪在桥上磕头,吓人啊,是过去还是不过去?要上班,必须走过去,于是轻手轻脚靠到最边上,走过这人后拼命地跑;还有一次,一个傻子,脱得一丝不挂,坐在街上,也只能绕过去。服务行业的人,真是非常辛苦。
茶馆一角(张光欣 作)
在茶馆工作,虽然平凡,但也必须有“顾客至上,服务周到”的意识。茶客一到店里,我们马上热情打招呼、擦桌子、腾地让座、泡好一壶香气四溢的热茶端上。老茶客喝茶,不是要喝干了才续水,而是喝掉几口就续水,因为他们一壶茶要喝几个小时,所以为顾客续水几乎是不停的。这样,顾客满意,生意也会兴隆。有一次,一个老农民在半道上跌了一跤,到店里只见他满脸都是血,我赶紧拿出毛巾,打了盆热水,给他洗脸,把血迹擦干净,看看无大碍,没去医院,就给他泡壶热茶,让他慢慢喝。事后,他再三向我道谢。
我从黑龙江建设兵团回松后,在塔桥茶馆工作了三个年头,后因工作调动,离开了茶馆。此后,每当我路过那里,总会投去深情的目光,或者与当时的老姐妹问候几句……后来,建设华亭老街,马路拓宽,旧房拆迁,塔桥茶馆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。但是,从前身锦林阁茶馆到塔桥茶馆的一个个镜头,在那里生活工作的一个个瞬间、一幕幕影像却常常浮现在我脑海中,难以忘怀。
来源:松江微历史
编辑:周雨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