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着漆黑的夜色,特种队开始行动。
藤原山郎带领五个狙击手潜伏在仓库的高窗后,六根探出的枪管牢牢地钉住火车站广场上的两个刁斗和四个机枪点。其余队员分三个梯队前后呼应,依次摸近国军阵地。
探照灯在广场上扫过,特种队员在黑暗中不停地转换掩体,逐渐接近了哨兵。
两个黑影从哨兵身后猛地扑上,敏捷得像一只猫。
手掌裹住了嘴,刀刃贴上了喉,哨兵没来得及哼一声,便被匕首割断了气管和声带。
一百多名队员依次进入战斗位置。火车站里静谧如初,沉浸在短暂梦乡里的国军士兵,不知道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日军已摸到枕边。
探照灯雪白的光柱移了回来,刁斗上的哨兵揉揉眼,光柱里确实罩着一个人,穿乌龟壳一样的黑马甲,跟花机枪一样布满洞眼的枪管反射着乌黑的亮光。光柱里的人居然没躲,朝仓库方向做个手势。藤原山郎看清了,手一撩,打开了步枪保险。
短暂的一愣后,哨兵回过神来,哗地扯开枪栓。
“有……”哨兵刚一张嘴,一发子弹从他嘴里射进,自后脑穿出。哨兵石头一样从刁斗上坠落。
仓库高窗后,六杆狙击枪同时开火,国军在火车站的火力点被瞬间摧毁,特种队员安置在各处的炸药也被引爆。火车站顿时陷入一片火海,警报尖利地拉响,懵头转向的士兵在阵地里四处奔逃。六支夺命的枪管,紧紧地锁住广场上那一个个慌乱的身影。一声声枪响,一人人倒下,国军士兵被恐惧扼住了心灵。
熊熊的火光穿透高窗,映红六双冷血的眼睛。
没有人说话,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不停地拉动枪栓,不停地扣下扳机,不停地杀戮。一发发弹壳清脆地在地面弹起,每一发都是一条生命,每一发都在结束一段故事。
藤原山郎用余光带一下边上的五名狙击手。这些队员由他精心挑选和训练,每一个都有着石头一样冷酷的心灵,机器一样精准的枪法。他相信如果有足够的子弹,火车站上一个营的国军,会被这六支枪全部歼灭。藤原山郎又扣下扳机,子弹准确地爆开一颗头颅。杀戮带来快感,藤原山郎的唇角浮现一丝冷笑。这样劣等的民族,只配被大和民族奴役。藤原山郎这样想。
杂乱的枪声里,突然爆出一声不协调的枪响。藤原山郎的耳朵一动,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春田步枪发出的枪声。身边一个队员无声地倒下,子弹射碎瞄准镜后打烂了他的头颅。藤原山郎捕捉到一簇微弱的火光,稍纵即逝。火光在对面的一栋破楼里飞快地闪了一下,藤原山郎一抬手,剩下的狙击手不动了。五双眼冷冷地盯向对面的破楼,等待第二次火光的闪动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,破楼里一片漆黑,五个人只能这样和对手相峙,现在谁失去了耐心和冷静,结局只有一个,那就是,死。
大头和张金水一左一右靠坐在破窗两侧,中正步枪横在腿上。
“排长说得还真准,对面的鬼子真不敢乱动了。”大脑壳拿张草纸蘸着口水卷纸烟。
张金水侧头往下瞥一眼。对面的几个狙击手被牵制住后,车站上的弟兄压力顿减,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,和百来名穿乌龟壳马甲的鬼子对射。张金水小心地把枪管架到窗上,没敢把身体露出去,他得胡乱开几枪吸引对面鬼子的注意,排长和岳昆仑已经去抄对面鬼子的后背了。
绑在扳机上的绑腿一拉,步枪冲对面胡乱开了一枪。张金水还没来得及把枪抽回来,一颗子弹射在步枪的标尺上溅出了火星。步枪从窗口抽下来,准星和标尺都被打没了,子弹是贴着枪管上方射过的。
“狗日的!这几个鬼子的枪法准得邪门。”张金水看着枪一阵肉痛。
“来一根?”大头冲张金水一举纸烟。
“老子不稀得抽你的口水。”张金水看那根纸烟湿漉漉的。
“你想要我还不给了。”大头划根洋火点着烟,美滋滋地吸一口。
“六指死的真他娘的不值。人呐,什么时候也别亏着自己,没准什么时候就去了。”大头叼着烟站起来,窸窸窣窣地解裤腰带。
“干啥?”张金水问。
“放水。”大头面对着墙掏出一咕噜东西。
墙上溅出一串水声,大头嘴上的烟头一闪一闪。张金水看大头的身子没露出窗户,也就没再言语。窗外的枪声乱成一片。不知道排长和岳昆仑怎么样了,张金水胡乱地想。边上突然扑通一声,张金水侧头看,大头已经倒了,嘴上叼烟的位置一个枪眼,门牙都打没了。
“大头——!”张金水猛地爬到大头跟前,地上一摊红红白白的东西,人已经没救了。
张金水噙着泪往墙上看,一个被机关炮打出的小窟窿正透进亮光,子弹是顺着那窟窿射进来的。
“大头……你他妈的抽这么多烟作死啊……我早说你迟早要死在烟上……”火光明灭下,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脸,沧桑绝望。
机场阵地几易其手,战斗极其惨烈,日军顽强坚守既得据点,寸步不让。
“这鬼子咋越打越多了?”段剑锋一身烟熏火燎地从火线上蹿下来。
“情报部那些玩意都干什么吃的?鬼子何止一个师团!”林承煕两眼都是血丝。照这样拼下去,弟兄们都得拼没了。鄂克春阵地那边战斗也呈白热化,承受着日军两个联队的正面进攻,其他阵地的小股进攻,合起来也有一个联队的兵力。可机场这边至少有一个半联队,林承煕就不明白,这多出的一个半联队是哪来的。事实上日军第56师团已在仰光登陆,先头机动部队强急行军三百公里,已经投入同古战场。而远征军因为仓促入缅及丧失制空权,对地形及敌情基本不明,同古战场直到廖耀湘新编22师来援之前,第200师几乎是在对抗日军两个甲种师团的进攻。
“报告!军部命令!”传令兵递给林承煕一张纸。
—待续—